【军事观点】俄军跨域作战能力建设的基本范式、特点与发展方向

  为提高打赢信息化战争的能力，俄罗斯提出了“军队统一信息空间”理论。2017年5月，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宣布俄军统一信息空间已经正式建成。这一理论的核心思想是：利用现代信息技术建立网络化的指挥控制管理系统，实现全军指挥、通信、侦察、火力、保障等所有要素的深层次地融合，进而提升战场态势感知能力与作战指挥效率。当前，俄军依托军队统一信息空间，已经初步形成了联合跨域作战能力，但是在跨域作战指挥体制、作战理论、训练保障等方面仍有不足。

  克劳塞维茨用最朴素的语言揭示了跨域作战理论的本质，即如何根据实际作战任务需求，使处于不相同的领域的兵力更好地发挥效力。俄军解决这一问题的基本范式是：在军队统一信息空间内部实现国防资源的有序融合，建立符合跨域作战需求的指挥体制，根据外部威胁灵活统筹兵力，强化新兴作战领域建设，全面解决不同作战方向和领域内的作战任务。

  依托军队统一信息空间，建立网络中心指挥模式。俄军认为，受网络中心战的影响，未来战场空间的规模将逐步扩大，将由陆、海、空向太空、电磁、网络、信息等领域拓展，特别是信息领域的对抗将成为军事行动的重心；传统的持久性阵地战将成为历史，敌我双方没明确清晰的战斗接触线，交战的模式将会由非间接接触转变为远距离非接触行动；联合作战将成为未来战争的基本样式，诸军兵种部队将在统一的网络内密切协同，共同达成作战目标；进攻与防御的界线将会变得模糊，防御行动将更具进攻性，进攻行动也将更看重保护侧翼、抵御反冲击；高精度武器和基于新型物理规则的武器将成为主要火力毁伤手段。在作战行动中，应注重运用“网络中心原则”，按时间和空间分散配置作战力量，保证协调一致地运用处于不同维度、不同方向的兵力兵器。俄军军队统一信息空间的构建，为其实现网络中心指挥创造了必要的技术条件（见图1）。

  如上图所示，网络中心指挥要求将全部信息源（传感器）和信息用户（作战指挥机构和部队）纳入统一的信息空间之中，从而保障不同来源、不一样的信息被充分共享，为指挥决策提供充足的信息保障，最终建立起统一的作战指挥空间。在俄军统一信息空间内部，军事信息系统建设由以平台为中心的层次化联网模式向以网络为中心的扁平化组网模式转型。通过实现军事信息系统的网络中心化转型，将地理上广域分散的跨军兵种、跨层级的传感器、武器、信息系统和部队有机联系起来，确保信息按需共享，及时掌握战场态势，有效缩短决策时间、提升指挥效率与联合作战能力，最终达成整体作战能力的跃升。

  将人工智能引入指挥控制管理系统，实现物理域与认知域的统一。现代作战领域已经由传统的物理域拓展到认知域，传统的信息系统面向的是数据处理，但难以对知识做综合处理。发展信息融合技术能够解决海量数据交换问题，但没办法实现对认识域的深度处理。基于此，俄军在信息系统开发过程中注重应用人工智能技术，开发出名为“一体化信息智能处理系统”的情报分析系统。该系统基于AI理念，采用智能数据分析技术和知识检索算法，能够综合利用文字、图像、语音等计算机智能处理手段，以及通信与控制智能化手段，全面实现对不相同的领域数据信息的智能处理。从结构上来看，系统采用模块化设计，由数据库模块、知识库模块、算法程序库模块及人机接口分系统等四个主要部分所组成。这些模块普遍应用统一的技术标准，便于灵活组网，可根据实际的需求嵌入自动化指挥系统、辅助决策系统、综合保障系统及其他各类信息系统。有必要注意一下的是，系统内置神经网络算法、遗传算法、模糊算法等多种算法，可同时实现对数据库和知识库的分析处理，为指挥决策提供可视化、可选择、预测性的解决方案（见图2）。

  因此，我们也可以得出结论：军队统一信息空间不是俄军对原有自动化指挥系统的简单强化，它可以通过对知识库的计算和处理，将基于物理空间的现实世界与基于意识空间的人类世界紧密联系起来，促进人与战争、人与作战环境的紧密结合。

  首先有必要明确一点：目前学术界对于信息空间与互联网空间的关系仍有争议，主要存在两种观点。一种认为信息空间包括互联网空间；另一种则强调互联网空间在认知领域的作战，认为互联网空间与信息空间存在交叉。俄政府在《俄联邦互联网空间安全战略构想（草案）》中指出，“互联网空间是信息空间内部由互联网及其他电信网络共同构成的活动领域，互联网空间应被视为信息空间内部具有清晰界限的组成部分。”由此可见，俄认为互联网空间的内涵要小于信息空间。

  网络作战力量直接关乎国家安全，被俄视为重要机密，外界对其了解十分有限。从为数不多的新闻报道中可知，俄军为统一领导互联网空间作战力量，已于2012-2014年间组建了类似于美军的职能司令部——互联网空间作战司令部。2017年，俄防长绍伊古对外表示俄军已正式建立信息战部队，俄媒披露部队编制员额约1000人。除新建的互联网空间作战司令部及信息战部队外，俄军总参情报总局及联邦安全总局也都担负互联网空间作战任务。目前，从已掌握的情况去看，俄国家互联网空间作战力量体系较为分散，缺乏统一的发展规划与领导体系。而且，军方互联网空间作战力量与其他军兵种之间尚未形成合力，这将削弱其跨域作战的效能。

  俄军注重发展空天一体的防空反导能力，计划通过整合已有各型防空反导武器系统，研制部署新型S-500通用化防空反导武器系统，实现远、中、近和高、中、低多层次要地防空与国土防空作战能力，最终目标是建成统一的空天防御体系。俄空天军防空导弹部队副司令尤里·穆拉夫金曾指出，S-500防空系统将专门用于对抗来自外太空的攻击，可用来拦截各类飞机等空中目标，弹道导弹、巡航导弹等高超声速飞行的新式武器，以及地球低轨道卫星。S-500正式列装后，将会提升俄军在太空领域的遏制能力。

  当前，俄军正大力研发以“波塞冬”战略级核动力无人潜航器为代表的水下作战系统。2018年3月，俄总统普京在年度国情咨文中首次证实俄正在研制超大型“波塞冬”核动力无人潜航器。据俄媒报道，该设备的巡航距离超过10000千米、最大航速约60节、最大潜深为1000米，既可搭载常规战斗部，也能搭载核战斗部，可对航母编队、海岸基地和各类军事基础设施发动攻击。有分析指出，水下无人潜航器将成为俄军完善水下装备体系、抵御美军反导防御系统的重要发展方向。

  建立统一的军事标准体系，提升兵力兵器互操作能力。俄罗斯的军用标准化体系在法理上属于国家标准化体系的子系统，但两者长期并存、自成体系，内容上也存在很多交叉重复之处，某些特定的程度上既造成了标准化研制机构人力物力的浪费，也影响了国防产品研制设计的效率。该问题长期未能得到妥善解决，甚至引发了俄军政高层的直接关切。2012年，普京曾强调指出，“军用标准化体系是国家标准化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特殊性大多数表现在为满足作战需求提供支撑，发展军用标准化体系的根本目标就是提升国家国防能力。”此后，俄加强了对军事标准化体系与国家标准化体系的统筹协调，形成了关系明朗的标准化体系军民融合共建机制。

  总体上，俄军用标准化文件的计划、制定与使用实行以国防部—联邦计量和技术管理局—军用标准化文件研制机构为主线的三级管理机制。国防部负责统一领导军用标准化体系建设，联邦计量和技术管理局与工业和贸易部以及其他相关联邦执行权力机构在国防部的授权下，负责协调处理有关军用标准化体系建设的具体工作。据俄国防部公布多个方面数据显示，现阶段军用标准化体系文件总库共包含45000余份文件，能够有效保障在国防工业领域及军民融合生产的全部过程中实行统一的技术规划，从源头上实现武器装备和军事信息系统的通用化，为实施跨域作战创造了必要条件。

  当前，俄军依托军队统一信息空间，已经初步形成联合跨域作战能力，但是在跨域作战指挥体制、作战理论、训练保障等方面仍有不足。据此分析，俄军未来将可能重点发展以下方向：

  完善跨域作战指挥体制、建立以职能为中心的跨军种作战集群。在“新面貌”军事改革期间，俄军通过取消传统的陆军军区体制、建立具有地区性跨军种战略军团性质的新型军区（联合战略司令部）以及剥夺军种作战指挥权等举措，基本上确立了以总参谋部—联合战略司令部为核心的联合作战指挥体制。但是也应看到，当前俄军仍以地域为中心设置联合作战司令部，在应对多样性挑战方面仍有不足。未来，如何构建以职能为中心的跨军种作战集群，如何逐步优化联合作战指挥体制将成为俄军建设的重点方向。

  明确跨域作战的理论内涵、厘清其与联合作战理论的关系。俄军对联合作战的认识承袭于苏军的“合同战役”思想，强调“使用所有或大多数军兵种部队，在统一的领导下完成若干相互联系但类型不同的战略和战役任务”8。近年来，俄军创新发展的很多作战理论都具有跨域特征，其中较为典型的包括空天战略性战役理论和远程高精度打击战略性战役理论。其中，空天战略性战役理论强调通过综合运用空天军、陆军、海军所属的空袭、防空、电子对抗、预警等兵力兵器，实现空天一体、攻防一体的联合作战行动。远程高精度打击战略性战役理论要求灵活运用来自不同军兵种部队的高精度打击武器、战略核武器及新物理原理武器对敌关键目标实施打击。

  目前来看，俄军构建作战理论体系的逻辑起点仍是联合作战，但是并未对联合作战与跨域作战的关系进行清晰阐释。从理论上来看，联合作战着眼于作战兵力的统筹，强调的是不同军种部队的协同运用。而跨域作战则着眼于作战环境，强调兵力在不相同的领域的灵活使用。单一军种能轻松实现跨域行动，但这并不符合现代战争“联合制胜”的规律。美军将具有军种性质的陆军“多域战”概念提升为具有联合性质的“全域战”概念，也能够佐证这一结论。若无法从最高层面明确跨域作战的内涵，势必将对整个作战理论体系的发展造成干扰。

  强化新兴领域的作战训练、调整战役训练体系。2012年，俄军为适应新型联合作战指挥体制，对作战训练的领导体制做调整，取消军种司令部对军种部队联合战役训练的领导权，赋予军区对所辖诸军种部队的战役训练领导权，形成“总参谋部—军区—集团军”三级战役训练领导体制。总参谋部负责统一领导全军战役训练和跨战略方向联合战役训练，军区和集团军负责本级诸军兵种战役训练。9近年来，随着俄军在网络、空天、北极和深海等新兴作战领域的活动日益增加，如何组织针对性的演习训练已成为俄军训练改革的重点内容。有必要注意一下的是，俄军现有的战役训练领导体系面向的仍是传统战场，并不全部符合新型作战能力生成的要求。构建一种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促进新兴战场与传统战场相结合的跨域作战训练体系，将成为俄军提升跨域作战能力的新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