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太空军事化发展的新趋势及启示

  俄乌冲突自2月24日爆发以来，已历时半年有余。在这场全球瞩目的武装冲突中，各种新战法、新装备、新理念层出不穷，其中太空这一新领域的作战能力对战场态势的塑造尤为显著。以美国太空探索公司Space X的“星链”通信服务为代表的商业航天，在通信、侦察、态势感知等方面发挥的巨大作用令人瞩目。军事侦察卫星、商业卫星及民用卫星等提供的情报、通信、导航、定位等支持对战场态势的塑造受到各界关注，美国、欧盟、日本、俄罗斯等有关国家不约而同地瞄准未来太空军事化对作战样式的重塑，加紧投入资源强化太空军事能力，以期争夺未来太空制高点，掌控制太空权。

  回顾近年来世界航天领域发展过程不难发现，各航天大国都在加速发展太空力量，推动太空力量投入作战运用。

  1997年，俄战略火箭军、军事航天力量和防空军导弹太空防御部队合并成新的战略火箭军，包括导弹集团军、航天器发射和控制部队、导弹太空防御部队。2001年，导弹太空防御部队和军事航天力量合并组成军事航天兵，成为独立兵种。2011年，俄军在军事航天兵和空天防御战略战役司令部基础上，组建空天防御兵。2015年，俄军将空天防御兵与空军合并，组建空天军，下辖航空兵、航天兵、空天防御兵部队三大兵种。俄空天军代表了太空力量发展的新模式，即“空天一体”。这种编成模式有利于战时空、天力量统一指挥、密切协同。

  2018年，美总统特朗普宣布成立太空军，标志美太空力量开始从空军中分离，独立成军。2019年3月，美国防部太空发展局成立，以统一整合美太空力量。2020年1月，美成立太空军司令部，约翰·雷蒙德任第一任司令，原空军太空司令部所属9600名现役军人和6400名文职人员转隶太空军。

  根据美国防部计划，国防部太空发展局将于2022年10月转隶太空军，标志着由国防部直管的太空领导管理职能交给太空军，这是美独立太空军建设迈出的重要一步。由此，美太空军将成为与陆军、空军、海军、海军陆战队、海岸警备队相并列的“第六军种”。

  近年来，面对全球太空军事化的发展，日本也在加速太空军事能力。2018年日本内阁会议确定的《防卫计划大纲》首次明确，要确保太空利用优势。2019年，日本宣布参加美国的阿尔忒弥斯计划，当时以内阁总理大臣为本部长的太空开发战略本部指出参加该计划将有利于日本的外交和安全。2020年，日本内阁会议确定的《太空基本计划》指出，要举全政府之力推进参与阿尔忒弥斯计划。2021年，日本通过《太空资源法》，以促进民间事业者进行太空资源探测和开发。

  日本防卫省和自卫队认为，既有预警探测已难以应对朝鲜等国开发的高超声速滑翔体（HGV），数量有限的军事侦察卫星也难以对带发射载台的车辆（TEL）等时敏目标进行连贯跟踪。因此，对于高超声速滑翔体（HGV）和带发射载台的车辆（TEL）等时敏目标，防卫省和自卫队认为一定要通过运用低轨卫星星座来予以应对。防卫省已经着手研究与美国开展合作，使用卫星星座来防御导弹攻击。

  8月3日，日首相岸田文雄提出的“5年内从根本上强化防卫力”目标具体政策公布，其中将强化太空领域作战能力列为8大支柱之一。日本防卫省还在研究引进美Space X公司的“星链”服务，用于强化海上自卫队的远程通信能力。

  2019年7月，法国宣布在空军成立太空司令部。2022年3月22日，澳大利亚政府宣布新成立的太空司令部正式运作，国防部长达顿宣称，澳大利亚最终要建立一支“美国式的太空军”。这是继美成立太空军两年后，世界上第二个国家正式公开宣布建设独立太空军。印度、韩国也在军事航天领域不断加大投入，建设自己的太空军事力量。随着军事需求上升和经济、技术提供的可能性增强，各航天大国的太空军事力量的规模将逐步扩大，未来会有更多国家加入到世界太空军俱乐部中来。

  太空对地面军事活动的信息支援已经走过了60多年的历史。冷战时期，主要是美国和苏联开展了太空军事化运用，为了有效运用其核战力，美国和苏联运用太空情报支援互相对对方的核武器试验、核战力动态、核部队部署等有关核力量态势进行监视，并运用太空情报支援能力赋能自身核战力的运用。

  1991年海湾战争爆发，以此为契机，美国真正开始运用太空对常规力量作战提供情报支援。特别是1990年代中期开始，美国通过卫星通信来操纵滞空型无人机。1990年代末起，在没办法使用激光制导弹的恶劣天气条件下，为了实施精确打击，美军开始频繁使用全球定位系统（GPS）制导炸弹和导弹。

  目前，美太空作战运用正进一步向深层次发展。业界一致认为，既有预警网难以追踪可变轨飞行的高超声速滑翔体（HGV），因此美国防部计划部署低轨卫星星座（卫星群），用于追踪高超声速滑翔体（HGV）及战术性情报收集、警戒监视与侦察（ISR）、战术数据链通联等，主要是针对水面舰艇、带发射载台的车辆（TEL）等时敏目标的探测和跟踪。利用太空进行战术数据链通联，是美军进行“联合全域指挥与管制”（JADC2）的支柱，这对于实现美军所追求的全域作战而言是必不可少的前提条件。

  继美国之后，法国、俄罗斯也于2010年代开始真正开始启动太空作战运用。2010年，法国成立联合太空司令部，在北非与叙利亚的作战行动中，法军将太空系统运用于战术性的情报收集、警戒监视与侦察（ISR）和通信等方面。俄罗斯也在2015年的叙利亚之战中，使用了利用俄版全球定位系统——格洛纳斯的制导弹药，将侦察卫星用于战术性的情报收集、警戒监视与侦察（ISR）等活动中。

  近年来，商业航天在军事领域的应用日益增多，对战场态势塑造的影响越来越深。以此次俄乌冲突为例，表现最突出的是美国Space X公司的“星链”系统。“星链”系统帮助乌克兰得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遭俄网络攻击和电子战瘫痪的政府各部门及重要民生领域通信，尤其是恢复了对军队的有效控制，使乌国家首脑能够迅速对局势作出有效应对。此后乌总统泽连斯基发表视频演讲，乌政府高官接受外媒采访，均主要依托“星链”通信网络保障。北约还通过“星链”系统向乌军提供大量实时高价值战场态势、军事部署、目标指示情报等。乌军一线部队广泛配备“星链”地面终端，成为乌军战场指挥重要手段。

  美国Maxar商业遥感卫星公司在俄乌冲突爆发前后，公开了大量的高分辨率卫星影像，成为外界分析战场形势和战况的最佳工具，在各国媒体中广为引用。空中客车防务与宇航(Airbus DS)公司昴星团（Pleiades）商业遥感卫星的光学遥感卫星和哨兵雷达遥感系列卫星，拍摄了大量高分辨率卫星影像，发布了俄海军莫斯科号巡洋舰遭击沉等卫星影像，引起了巨大关注。芬兰的Iceye（冰眼）SAR雷达遥感卫星公司3月4日发表相关声明，称正在和芬兰、波兰、欧盟以及美国等相关国家政府合作，大量提供乌克兰SAR卫星影像助其行动决策。阿根廷的Satellogic公司也向乌政府提供了很多卫星遥感观测数据。

  俄乌冲突有力地展示了商业卫星潜在的军事价值，商业公司向军方和公众提供卫星图像、信号监测报告、通信援助等，实时反映了战争进程。因此，美军正在试图获取商业航天数据提供商的更多支持，以便能快速访问特定区域，拍摄一直在变化的情况图像。美陆军正在与美国家侦察局和国家地理空间情报局合作，推进商业航天传感器更好地与军种系统集成，以便卫星数据可以直接下行到战场。

  现在，美军已经处于没有太空信息支援就无法打仗的地步。因此，美国对太空防御作战格外的重视，竭力保护已方太空资产免受敌国的干扰和破坏。最初太空攻击设想是摧毁敌国地面卫星设备，使其太空资产没办法发挥作用。后来美国和苏联都进行过反卫星试验，试图通过从地面发射导弹摧毁敌国部署在太空的卫星。现在美国一直在研究对敌国卫星实施电子干扰、在自己的卫星中安装激光和动能武器对敌方卫星实施攻击，甚至设想用太空机械臂对敌方卫星实施抓捕。

  俄罗斯在2010年代加速开发反卫星能力，2021年该国进行了冷战后首次反卫星实验。2019年印度也进行了首次反卫星实验。法国最近也表示，将在卫星上搭载激光武器，以防本国卫星遭到他国卫星威胁。2021年，澳大利亚宣布将建设太空电子战能力。

  现在，对美“全球定位系统”（GPS）系统来进行干扰慢慢的变成了冲突双方常见的电子战手段。实际上，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伊拉克战争中，伊拉克就曾尝试干扰美军作战所依赖的GPS信号。朝鲜也拥有对美GPS进行干扰的能力，曾在朝韩南北分界线附近发现朝鲜对美GPS进行干扰。从2010年代起，俄罗斯就在乌克兰和叙利亚对美GPS实施干扰。俄乌冲突爆发以来，俄罗斯一直在乌克兰和本国边界附近对美GPS实施干扰。乌军也报告了其所使用的商用卫星通信网遭到网络攻击。

  由于各国都在扩大商业航天服务在军事领域的运用，在未来的太空作战中，商业航天企业所拥有和运用的太空系统，也将成为军事打击的目标。能预见，今后围绕太空军事化的斗争将更普遍和激烈。围绕太空军事利用，各国部署和运用反卫星能力的攻防也将更趋激烈。

  以往，太空军事主要在地球同步轨道（GEO）内发展，但现在正向地球同步轨道（GEO）外的地月空间（Cilunar Space）扩展。这一最新动向需要我们来关注。所谓地月空间，是指地球同步轨道（GEO）至月球背面的拉格朗日点（EML2）之间的空间。几年前，将地月空间与安全保障特别是军事结合起来讨论还处于科幻范畴，但是现在已成为各国国防部门认线年，美太空军（USSF）与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之间签订了谅解备忘录，明确记载关注领域扩大到地月空间。其背景是，根据特朗普政府启动的阿尔忒弥斯计划，美国官方和民间活动开始扩大至月球及其周边的太空空间。此外，中国在探月能力上的突破，及中俄宣布将联手在月球建设国际研究站等措施，也导致美国防部高度警惕。

  美国已经从中长期观点出发，着手建设有关地球同步轨道外特别是地月空间的太空态势感知能力。美国防部计划将太空领域态势感知（SDA）扩大到地月空间。特别是由于无法从地球观测月球背面的太空空间，美国防部正在研究在地月空间部署专用监视卫星。在2022财年预算法中，美国防部申请6100万美元用于开发进行地月空间太空态势感知的实验卫星，由美空军研究所着手开发实验卫星。此外，2022年4月，美太空军成立了第19太空防御队，专门负责地球同步轨道外的太空态势感知。

  2022年8月19日，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宣布，载人登月计划首次无人飞行测试——“阿尔忒弥斯一号”任务将于8月29日开始，测试用的“猎户座”飞船和“太空发射系统（SLS）”火箭已经于17日运抵肯尼迪航天中心。根据计划，载人登月将在“阿尔忒弥斯三号”中实现，预计是2025年。

  美国的同盟国和友好国也开始在地月空间（Cilunar Space）活动上找出了经济上的意义，这些国家为了确认和保证在地月空间（Cilunar Space）产生的国家利益，将来会采取怎样的军事措施需要关注。

  目前，地月空间的活动还只是起步，还没有成为各航天大国的最优先事项。对于各航天大国来说，来自太空最紧迫的威胁还是来自地球同步轨道。另一方面，包括美国在内的各航天大国所拥有的太空态势感知能力，也难以掌握他国在地球同步轨道外开展怎样的活动。此外，卫星在地月空间的运用与在地球同步轨道内的运用，所需要的知识也是不一样的，因此，实际运用卫星在地月空间开展太空态势感知仍需要时间。

  目前，我国在太空探测研发技术与运用、军事航天方面走在世界前例，拥有仅次于美国的航天实力。但也应该看到，中国在航天领域也存在一些突出的问题，比如大推力火箭与美俄相比还有差距，商业航天处于刚刚起步阶段，在航天立法、军民融合等方面也存在欠缺。面对全球太空军事化发展的最新态势，我应立足自身优势和制，深入推动军民融合，着力强化我太空军事能力和商业航天能力。

  （一）加快推进航天立法，为军民融合发展、官民融合发展提供法制保障。全球已有30多个主要航天大国制定实施了航天领域法规，尤其是美国建立了最为完善的商业航天法律体系，明确了政府和民间、军方与非军方航天活动、军用与民用及商业航天的关系等方面的权责与法制保障。我国目前尚未制定一部全面的航天法律，应加紧制定一部统管航天领域的基本法，为各类航天活动明确法律权责，明确规定军事航天与民用航天相互之间合作关系，从法律上为航天领域军民融合发展提供保障。

  （二）搞好顶层设计，加强对各类航天活动的统筹协调。加强国家对航天事业的统一领导机构，统筹国家航天、军事航天、商业航天发展与深层次地融合；统筹规划空间基础设施建设、航天资源分配与运用、军地与央地航天资源深层次地融合；统筹央企和地方的利益分配机制，给央企和国企更多的经营自主权，使央企、国企成为航天军民融合的龙头。加强与政府其他部门之间合作和协调，清除阻碍航天发展的制度障碍。拓宽资本、保险等进入国家航天和军事航天渠道，支持商业航天公司上市募资等，借助资本力量助推航天产业快速发展。

  （三）大力扶持商业航天发展，寓军于民、以民补军，军民融合助推军事航天能力提升。出台国家支持商业航天发展的政策，明确促进商业航天公司发展的各项扶持和保障政策。给予商业航天公司平等进入国家航天工程的地位，对民营航天公司予以技术上的支持和指导，促进商业航天公司的发展，培养一批在国际上存在竞争力的商业航天公司。军队和政府要在满足需求前提下积极采购商业航天产品与技术，让商业航天为军用航天和民用航天提供有益补充。同时，也要注意借鉴商业航天公司的技术创新，反哺国有航天和军事航天发展，确立官民、军民合作体制，发挥制优势，助推我太空军事能力和综合太空能力发展。

  （四）加强国际航天合作，提高我国际竞争力。我航天技术在世界居领头羊，与美俄欧不相上下，在国际合作中占有一定的优势和主动。要本着开放与合作的心态，充分的利用我在航天领域的优势，加大与包括美国在内的有关国家的航天合作，巩固与有关国家的科学技术合作与战略协作，为打破美欧日推动与我脱钩企图作出贡献。